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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舌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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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舌爭

一連忙了好幾日, 湯寶兒總算是得了半日閑。

午後小憩後,推開窗,寒意撲面而來, 外邊兒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,院子裏的樹木稍顯枯敗。

湯寶兒自木施上取下一件外袍披上, 她施施然走到窗邊, 倚著窗,看著綿綿雨幕出神。

“井家姑娘的親事定下了。”芍藥上前,遞去一杯熱茶:“在臘月初。”

少女接過,她輕啜了兩口,聞言訝道:“為何這樣著急,連年都不過了嗎?”

“恭王府那位最近怎麽樣?”她問的是井明時的未婚夫,趙躍。

芍藥說道:“沒聽說有什麽,還是一如既往喜歡舞刀弄槍, 常在武場, 甚少去其他地方。”

湯寶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
芍藥看了她兩眼, 又輕聲說道:“聽說井二公子又和人打架了, 把人打得下不來床,這事鬧很大。”

湯寶兒面色平靜,她捧著熱茶,看著外邊兒:“這回又為了什麽?”

井、湯兩家關系大不如以前,小輩們也很少約著見面了。

“聽說刺史夫人給井二公子相看了人家,對方是書香世家,家族底蘊深厚, 那姑娘且又是家中的幼女, 頗得寵愛。”

“但井二公子貌似對這門親事挺抗拒,不知何故, 將人家姑娘給得罪了,姑娘兄長看不過,就想要討個說法,這不,兩人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。”

這時,丁香走了過來,搖搖頭,嘖嘖說道:“井大公子鄉試落榜,夜夜奮筆疾書。井二公子書也不讀,日日惹是生非,這兄弟倆真是......”

湯寶兒回頭看了她一眼:“慎言。”

她吐了吐舌頭,嘿嘿笑道:“奴婢這不是隨口一說嘛,姑娘,大公子是不是很缺錢呀?奴婢聽說他在替人抄書呢。”

“抄書?”湯寶兒微楞。是了,連夷將自己所有的積儲都給了湯植瑜,他自己如今身無分文,等院試的時候還得用錢,怪不得他接了抄書的活計。

她思忖片刻,將茶杯拿給芍藥,遂又扣緊衣裳往外走:“我去看看。”

湯寶兒上樓的時候,窗外依舊下著雨,而一人聚精會神、一貓懶懶散散。

糕糕見了她,依舊是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。連夷見是她,便起身來,把窗合上,把寒意隔絕在外。

見她盯著桌上的書冊宣紙,連夷折身坐下:“閑來無事。”

“閑來無事?”湯寶兒在他對面坐下,伸手將糕糕撈去懷中,她哼了一聲:“大哥哥真會給自己找借口。”

“上回我便想問你來著,你將積蓄都給了二姐姐,你自己怎麽辦?”她一下一下摸著糕糕毛茸茸的腦袋:“原來在你心裏,我們竟不是一家人。”

連夷明白她的話中意,只見他徐徐提壺,倒了一杯茶推至她身前,繼而看著她說道:“總之都是要用的,她們那兒更緊要。”

“我聽鶴白說,你這兩日都在抄書,不曾歇眼,這如何了得?”湯寶兒拿出一袋銀兩,放在桌上推去:“讀書人的眼睛,可是最最寶貴的。”

見他欲開口,少女眉毛t一豎,兩眼一瞪:“不許拒絕,否則......”

她眉眼狡黠,笑道:“否則我就偷偷給你下迷藥,讓你睡上三天三夜!”

連夷沒有說話,目光落在桌上,神色靜靜。

“你若是覺得難為情。”湯寶兒抱起糕糕,身子往前傾了傾,又歪頭去尋他的眼:“那作為交換,你每日去石見巷,替我餵養貓兒,如何?”

少女面若銀盆,艷如桃李,十六歲的年紀,眉眼已有幾分不自覺的威勢。她如今掌管著數家產業,下邊兒有百餘人,若沒點兒氣勢威嚴,還真壓不住下邊兒的人。

連夷沒再堅持:“他日定歸還。”

湯寶兒抱著貓兒笑著坐直了身子:“隨你隨你,只是,萬萬再不能熬夜抄書了。”

“姑娘!”鶴白跑了上來,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滴,氣喘籲籲看向湯寶兒:“鋪子上出事了,芍藥姐姐在下邊兒等著您裁度呢。”

好不容易得來的半天閑暇,怕是要泡湯了。湯寶兒無奈地起身來,她將糕糕遞給連夷,旋身就要離去,俄而,她回頭叮囑:“可千萬不要再熬了,當心熬壞了眼睛。”

說罷,她便要下樓去,路過鶴白時,還不忘敲打他:“你替我好好盯著他,他若是不聽我的,你只管來告訴我。”

鶴白忙點頭應下,等她走後,他轉身看向連夷,舒了口氣,聽他感慨道:“四姑娘氣勢愈發足了,跟她說話,我大氣都不敢喘。”

......

是懸壺堂那邊出了事,湯寶兒到的時候,雨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,鋪子門口聚著一群人,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熱鬧。

“香杏,你就依了我吧!”一位錦衣公子正伏低做小,一臉乞求地看著香杏。

周圍有人攔著,香杏既不能進鋪子,又不能出人群。她垂著眼眸,扭過身去:“宋公子,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。”

“我不聽!”宋公子又眼巴巴跟了過去,他彎著腰,仰著脖子去看她臉:“香杏,我是真的愛慕你、喜歡你,你為什麽就不能明白我的心呢!”

“這姑娘做戲過了啊!人家宋公子都這樣了,她還不肯松口,拿喬也得有個度吧!”看戲的人群中,有一男子不屑開口:“宋公子能看上她,擡她做姨娘,已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!”

“我呸!”人群中一位穿著粗布的嬸子潑辣罵道:“說的什麽狗屁不通的話?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,腦袋裏都裝的是大糞不成?依我看,你現在能站在這裏,已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!要是福氣差點兒,就該投胎到豬欄裏去了!”

眾人哄笑不止,那男子被罵得漲紅了臉,說不出反駁的話來。

“宋公子。”少女清脆平靜的話語遞了進來:“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,一定要把人堵在門口,才能把話說清楚嗎?”

人群讓出一條路來,湯寶兒走了過去,身後跟著一幹家奴,她看著宋公子,神色淡淡,語氣卻咄咄逼人:“宋家在廬州也是有頭有臉的,如今你行事這般,可有得過令尊的首肯?難不成,你宋家的家教便是如此?若真是如此,我也算是漲了見識了。”

家奴擠開宋家人,香杏得以順利回到鋪子,宋公子見不到她身影,很是失望。

“湯四,你說說你,年紀也不小了,也不找人嫁了,整天在外拋頭露面,像個什麽樣子?”宋公子用令人不適的眼神,將湯寶兒從頭到尾打量個遍,他輕嗤一聲,面露鄙夷:“女子就該有女子的樣子,你哪裏有女子溫和柔順的模樣?到底還是不是女子了!”

湯寶兒雙手環胸,冷冷看著他:“你是女子還是我是女子?我不是難道你是?我看你這樣熟悉女子,莫非是姐妹?怎麽?宋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?”

眾人又笑,甚至有人拍掌叫好,伴隨著輕佻的口哨聲。

宋公子臉色一沈,他盯著湯寶兒,忽然發笑:“你有什麽可得意的?就你這樣,將來怕是沒人肯要!我勸你啊,還是收斂收斂,不要太招搖了。”

湯寶兒撣了撣衣袖,她點點頭:“謝謝你的忠告。我將來有沒有人要說不一定,我只知道,你現在就沒人要,兩相比較,我以為,還是你更可憐一點。”

終於,這場鬧劇以宋公子敗北而告終,畢竟這是湯家的地盤,他鬥嘴又鬥不過人家,在眾人的嘲笑聲中,只得夾起尾巴,灰溜溜地帶著人走了。

“姑娘,要不要去安慰安慰香杏姑娘?”丁香有些擔心:“她會不會想不開呀?”

湯寶兒與懸壺堂掌櫃談了幾句後,便要離開,聽丁香這話,篤定道:“她不會,姓宋的於她而言,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,她可不會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費心思。”

“那咱們現在去哪兒?”

“金玉樓。”

丁香嘴角一下就耷拉下來了:“怎麽又要去金玉樓呀,昨兒不是才去了嗎?”

芍藥瞪她:“就你話多是不是。”

她縮了縮脖子,有些惶然:“是奴婢多嘴。”

“阿燕昨晚跟盈盈吵架了,今個兒早起時,盈盈拿簪子刺破了阿燕的腦門兒。”湯寶兒往外走,二人緊跟其後。

芍藥皺眉說道:“盈盈脾性不太好,姑娘還是斟酌斟酌吧,實在不行,就把她逐了算了。”

“是啊,她來金玉樓不久,就鬧了好幾起事兒了。”丁香也搭腔:“金玉樓許多人都不喜歡她,性格太烈了。”

她說著說著,話就多了起來:“也是姑娘心善,見她們不能過活,才聘了她們來,管她們吃飯住宿,每月發著薪水,日子才一天天好了起來,但孤女麽,總有一些是脾氣古怪的,不聽話,難管教,姑娘還是再裁度裁度,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。”

湯寶兒沒多說什麽,只道:“去看看再說。”

主仆三人方進金玉樓的門,便見一少女作勢要自縊,給丁香嚇得兩眼一翻、整個人差點栽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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